繼美國與荷蘭之后，7月23日，日本限制半導體制造設備出口的新規正式生效。

此前，在經過一個多月的意見征詢后，5月23日，日本經產省公布《外匯法》修正案，將先進芯片制造所需的23個品類的半導體設備列入出口管制對象。

在7月13日舉行的商務部例行新聞發布會上，新聞發言人束玨婷表示，希望日方從維護自身利益和中日經貿合作大局出發，信守自由貿易和市場經濟承諾，遵守國際經貿規則，避免對兩國經貿合作進行政治干擾、限制企業正常自主經營和企業間公平競爭。

上海對外經貿大學教授、日本經濟研究中心主任陳子雷告訴第一財經，此次日本出臺半導體設備的出口管制法規，冷戰意識嚴重，有違世貿組織下自由貿易原則，與經濟全球化和多邊主義背道而馳。“日方‘一意孤行’推動實施這一法規，不但對中日兩國，也對整個東亞區域乃至全球的半導體領域的產業鏈、供應鏈都會帶來一定的沖擊，而日本企業也將為此承受巨大損失，這種‘共輸’行徑實在是損人不利己。”

美國影響不可忽略

日本此次限制出口的23種半導體材料和設備中包括了多種關鍵性材料，例如氟化氫、蝕刻液、聚酰亞胺和高純度氮等。

具體而言，涉及光刻/曝光領域的有4項，即先進制程的光刻機/涂膠顯影機/掩膜及制造設備；涉及刻蝕領域的有3項，分別是濕法/干法/各向異性的高端刻蝕；涉及清洗領域的有3項：即銅氧化膜、干燥法去除表面氧化物、晶圓表面改性后單片清洗。涉及最多的是薄膜領域，達11項。此外，涉及熱處理和測試領域的各1項。

日本政府規定，新增的23個品類產品除了面向友好國家等42個國家和地區之外，向其他地區的出口都需要獲得個別許可。據陳子雷了解，這意味著今后日本企業在涉及該領域產品對華出口時，必須獲得經日本經濟產業大臣審批的單獨許可證后方可對華實施出口；而單獨許可證所需申請文件類型及手續將極為繁雜，其中包括需要追加提交證明用戶業務資質、出口產品用途、用戶承諾文件等諸多附件資料。“這使該領域產品的對華出口形成壁壘，嚴重損害了世貿組織機制下奉行的貿易自由化和便利化原則，對中日兩國的貿易往來帶來諸多負面影響。”他說道。

日本半導體制造裝置協會（SEAJ）在致第一財經的獨家回復中表示，去年10月美國政府宣布的半導體制造設備出口管制（對日本）產生了很大影響，“由于美國針對半導體出口設備限制的影響，日本企業在中國市場的布局不得不做出改變。”

今年年初，美國、荷蘭、日本三國政府達成協議，將對中國芯片制造施加新的設備出口管制和限制。6月30日，荷蘭宣布將部分光刻機等半導體相關產品納入出口管制。對此，中國半導體協會當時回應稱，此舉如果成為現實，在對中國半導體產業造成巨大傷害的同時，也將對全球產業及經濟造成難以估量的傷害，對全球最終消費者的利益造成長期傷害。中國半導體行業協會反對這一破壞現有全球半導體產業生態的行為。反對這一干涉全球貿易自由化、扭曲供需關系和供需平衡的行為。反對這一試圖將中國半導體產業排除在全球產業體系及市場自由競爭之外的行為。

陳子雷也告訴第一財經，日本此次生效半導體設備出口管制法案，正是其配合美國所謂的“經濟脫鉤”戰略的一部分，具有濃厚的冷戰色彩，與現有中日經貿格局形成了鮮明的反差，“雖有日本政府官員曾出面試圖撇清此舉與美國的關聯，聲稱是為了阻止先進技術被用于軍事目的。但就出臺管制的內容和性質而言，毫無疑問就是對美國‘封殺’和打壓我高科技產業發展戰略的具體落實和響應，是今年初美日荷三國芯片協議的主要體現。”

“中國市場對于日企依舊重要”

不少媒體認為，雖然日本明面上沒有提及“中國”，但此舉很明顯是在配合美國。這直接導致日企涉及上述領域相關產品今后很難再向中國市場出口了。

對此，日本半導體制造裝置協會在回復第一財經時表示，協會也非常關注日本政府的表態，“關鍵在于是否會有任何‘額外’的沖擊。2022年，中國是全球最大的半導體設備市場。我們相信，中國市場對于日本企業而言依舊重要”。

中日在半導體領域的經貿合作有多密切？

目前，在半導體制造設備市場上，日本企業占據約30%的全球市場份額，擁有非常大的競爭優勢。中國是日本半導體設備主要的出口對象國，占其出口比重接近40%。聯合國國際貿易中心的統計顯示，日本2021年向中國大陸出口的制造設備約120億美元，出口額占出口到全世界的設備的近四成，在所有地區中最高，也是美國對華設備出口的近兩倍。日本企業來自中國大陸的營收占企業全部營收占比達20%至30%。

陳子雷告訴第一財經，其實，在半導體產業合作上，日本企業非常重視來華投資和生產合作，“多年來，兩國企業的合作做到優勢互補、錯位競爭、共同發展。可以說，中日半導體產業領域的合作高度符合兩國利益。”

在一眾與半導體行業相關的日企中，主營半導體制造前道工序設備、全球排名第三的半導體設備廠商東京電子（TEL）在給與第一財經的獨家回復中表示，作為企業，無法就涉及雙邊或多邊的政策決策做出回應。

東京電子2022財年的財報顯示，受經濟形勢以及美國對華出口管制新規影響，將該年度（2022年4月-2023年3月）的業績目標全面下調，這也是東京電子近4年來首次下修財測目標。其中，合并營收目約下調2500億日元（約合人民幣126.2億元），下調幅度為10.6%。東京電子社長河合利樹曾對媒體表示，“營收下修金額（2500億日元）中，約一半左右來都是來自于美對中國大陸半導體產業的出口管制新規的影響。”

此外，主營半導體檢測設備、全球排名第六的愛德萬測試（Adavantest）并未回復。第一財經從在特殊曝光設備占據主導的幾家日企了解到，他們都希望與中國市場保持合作。

5月底，中國貿促會新聞發言人王琳潔應詢表示，日本政府出臺半導體制造設備出口管制措施未審慎考慮中日雙方各界擔憂，將沖擊半導體產業鏈供應鏈安全穩定，嚴重損害中日兩國企業利益。

日本半導體制造裝置協會發布預測稱，2023年度日本生產的半導體設備銷售額將比上年度下滑23%，降至3.02萬億日元（約合1535億元人民幣）。對此，協會給出的理由是，需求低迷，且短期內難以看到好轉的跡象。這已是日本半導體制造裝置協會進入2023年來第二次調降設備銷售預期。不過，對于未來，日本半導體制造裝置協會認為，從中長期來看，全球市場對半導體設備的需求仍會進一步增長。